杜英
2020年10月16日11:08 來源:人民網(wǎng)
我是9歲就旅居泰國的華僑。早在大革命時期周恩來任黃埔軍校政治部主任時,我就聽到過他的名字,并崇敬他。抗戰(zhàn)初期,我曾與周恩來有過一次通信聯(lián)系,對我教育極大。這件事距今50年了,但每每想起來,心里就激動不已。在周恩來90誕辰之際,我追述這段往事,以志紀念。
1937年“七·七”盧溝橋事變前后,曼谷華僑社會中,由于不少僑胞對祖國抗戰(zhàn)前途認識不清,思想出現(xiàn)混亂。比如,國共合作能不能堅持下去?這場戰(zhàn)爭要打多久?中國能戰(zhàn)勝嗎?另外,當時一些漢奸和日本間諜趁亂到處散播漢奸亡國論調,什么“中國世稱東亞病夫,和日本人打起來,中國必亡!笔裁础爸袊鼙M歐美帝國主義欺凌,日本是我們的鄰邦,‘遠親不如近鄰’,中、日應該聯(lián)合組成‘共榮圈’,共同對付歐美帝國主義!钡鹊龋@些奇談怪論到處流行。一時間,議論紛紛,爭論不休,愛國僑胞都在為祖國命運擔憂。
當時,我在曼谷“十八涌跑馬場”工作。這是歐洲人的體育俱樂部,設有跑馬賭場、酒吧間、咖啡廳、游泳池、舞廳和圖書閱覽室。我在圖書閱覽室當工人。和我同事的華籍工人有30多位,同住在跑馬場的工人宿舍里,工余時間,常在一起談論抗戰(zhàn)問題,為僑胞中的爭論不休感到不安。
一天,我在報上看到周恩來主持武漢八路軍辦事處工作的消息。當時,我和跑馬場的幾個工友商量,決定向他談談這里的情況,請教他如何看待抗戰(zhàn)前途。于是,我們在跑馬場工友和曼谷其他部門的鄉(xiāng)親、華籍洋務工人中,募捐了4千銖泰幣,以“泰國曼谷十八涌跑馬場華籍洋務工人”的名義寫了一封信,把僑胞對抗戰(zhàn)問題的爭論情況,向周恩來作了反映。錢和信由曼谷廣東銀行一位同鄉(xiāng)設法替我們寄到武漢八路軍辦事處。
當時,我們想周恩來那么忙,不會給我們回信。然而,出乎我們意料之外,過了一些時候,竟然接到周恩來的親筆回信。當時,我們都激動得熱淚盈眶。
周恩來的信,有8頁信紙之多。內容除了贊揚海外僑胞關心祖國命運,支援祖國抗日戰(zhàn)爭的愛國熱忱外,著重談了抗日戰(zhàn)爭形勢的問題。在我記憶中他談的主要內容是:一、日本帝國主義的侵華戰(zhàn)爭,是非正義的,它將受到全世界愛好和平的人民的譴責和反對;中國人民奮起抗戰(zhàn),反抗侵略者,是正義的,它也將得到全世界正義之士的同情和支持。二、國民黨內有投降派,他們明的暗的,和日本帝國主義相勾結,是一伙賣國求榮的反動派。國民黨之中也有動搖派和力主抗日的開明之士,只要我們工作做得好,在全國人民處于水深火熱、民族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,一致要求抗日的強大壓力下,國共聯(lián)合是可能堅持下去的。我們對國民黨的政策是既聯(lián)合又斗爭,在斗爭中求聯(lián)合,力爭和他們組成和發(fā)展抗日民族統(tǒng)一戰(zhàn)線,共同抗擊日本侵略者。三、日本帝國主義,目前還是個強大的、兇殘的敵人,我們又有很多困難,不可能在短期內戰(zhàn)勝它。因此,中國人民這場抗日戰(zhàn)爭,將是一場艱苦的甚至是殘酷的、長期的持久戰(zhàn)。周恩來在信中詳細地分析了形勢,精辟地論述了戰(zhàn)爭發(fā)展趨向,指出了可以戰(zhàn)勝敵人的主客觀條件依據(jù)。最后結論是“抗日戰(zhàn)爭必將是以中國人民取得最后勝利而告終”。
信末,他囑咐我們今后把捐款寄到香港,交廖承志收轉,不要寄到武漢去。
周恩來的信,從跑馬場的工友手中很快就傳閱到跑馬場外的華籍工人中去。我想,既然這么多僑胞爭著要看周恩來的信,干脆拿到報社去發(fā)表,讓更多的僑胞都能看到。于是,我去找我的朋友林秋野。他是《曼谷時報》的副刊編輯,以“醬油二郎”的筆名,專寫“花邊”雜文。他看了周恩來的信很高興,答應一定說服總編,把周恩來的信發(fā)表出去。
不久,《曼谷時報》果然把周恩來的信,刪去頭尾有關捐款部分,用《周恩來論抗日形勢》為題,將信中有關抗日戰(zhàn)爭問題的論述,一字不改,全文照登。這一來,轟動了整個曼谷華僑社會,到處在談論這篇文章。從此,僑胞中對抗日戰(zhàn)爭的疑慮、擔憂、徬徨、爭論不休的局面,逐漸消失了,僑胞們的抗日信心和團結增強了,同時狠狠打擊了那些漢奸亡國論者。不久,我們成立了“曼谷洋務工人抗日后援會”,更活躍地開展抗日宣傳和捐獻活動,直到日寇侵占泰國為止。
1941年12月8日,日軍于偷襲珍珠港,同時也在泰國登陸,我不得不把周恩來的信燒了。但是他對僑胞的關心,對抗日戰(zhàn)爭的論述,卻深深銘刻在僑胞心中,它一直在激勵和鼓舞著僑胞們的抗日信心,直到取得抗日戰(zhàn)爭的最后勝利。
《不盡的思念》